陆子修同志离开我们十年了。十年来他的身影常常在我的脑海中闪现,他的音容笑貌也会时不时在我面前显现。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”
陆子修同志生前是全国著名的“三农”专家,是安徽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。他和我年龄相差10多岁,可我俩却是忘年交、知心朋友。
我是1969年认识陆子修同志的。那年年底,安徽省召开第二次“积代会”,我被抽调到大会秘书处材料组(当时我还在全椒荒草圩军垦农场接受“再教育”)。前期任务是到各地市看典型材料。我们这一组负责滁县地区、马鞍山市、芜湖市、巢湖地区的典型材料审核。陆子修同志是滁县地区执笔写材料的。因写典型材料,我俩便认识了。当时他给我的印象是满腹经纶的办报文人,写文章的高手,率直坦诚,热心肠。
一年后。我被分配到上海铁路局蚌埠铁路分局当秘书,由于有乘火车的便利,加之我还是单身汉,逢星期天我经常到滁县玩,都是在子修同志家或倪鸣同志家吃的饭,那时他家人口多,工资收入少,生活比较困难,但每次他的夫人赵国琴老师总是炒几个菜给我们喝酒。在吃饭过程中子修同志给我们讲国家大事、讲工作、讲写作、讲人生、讲做人的道理,使我陶醉、感动,受益匪浅。
由于我的家在全椒县,所以每次回老家探亲,必经过滁城,每次经滁城也必到子修家做客,子修全家也欢迎我,就这样我俩成了忘年交。
1983年,陆子修已升至滁县地委书记了,而我却处在人生的低谷。从那时起,我再也未找子修同志了,一怕耽误他的时间,二怕差距太大,不适合交往,所以我切断了与他的一切联系。
但那一次我还真想到过在滁县地委当书记的子修同志,想求他帮忙。原因是在蚌埠市开两会时,作为人大代表联络员的我写了一篇稿子叫《救救纺织》,刊登在“两会”简报上。因为那年纺织业走下坡路了,我是想用这种方式呼吁市里各有关部门来关心、支援纺织业。哪知纺织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不是这样想的,他认为我揭了他的“短”,丢了他的面子,大为光火,立即免掉我办公室主任的职务,还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想陷害我。但是我光明正大,他们找不到我的错,就把我踢出体制外,下放到刚成立的一个小公司,我的人生之路走到了最低谷。
这时的我孤独、彷徨、愤怒。我是多么想找一个理解我的人来倾诉,为我主持公道。
天无绝人之路。我偶然间听滁州人说,陆子修书记调到省人大当副主任了,住在稻香楼宾馆。于是我连夜从蚌埠赶到合肥,第二天一早,当晨曦还笼罩在庐州城的时候,我便来到了稻香楼宾馆。门卫叫我先给陆主任打电话,我拿电话的手在颤抖,拿了又放下,放下又拿起,如此再三,最后鼓起了勇气打了电话:“陆主任,我是侯金波,您还记得吗?”陆答:“啊,金波呀,快上来吧。”我这才如释重负。进房间后,我见他夫人赵国琴也在。落座后,我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工作及不公平的待遇全倾泄出来,并提出想要调动工作。陆主任和赵老师十分同情,安慰了我一番,表示关注。陆主任招呼我安心工作,要经得起党的考验。出门后,我长长舒了一口气。多年的苦水终于倒出来了,压抑的心情也释放了。
陆子修同志1998年8月退休了,但他还担任中国劳动力资源开发研究会副会长、安徽省城乡劳动力资源开发研究会会长。他吸收我为省劳研会常务理事。每年开会我们都能见面,这样我能近距离聆听他的教诲。他说,我们都拿国家的俸禄,即使退休了,也应该为党为人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。他身体力行,率先垂范。每年他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到农村进行“三农”问题调查研究,足迹遍布大江南北、黄河上下。至生命终结前,他牵头或直接进行了200余次有关三农问题的调查。他从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高度,拓宽范围和视角,研究的问题不仅有对农民工转移、回乡创业的研究,还深入到农业税费改革、乡镇机构改革、财政体制改革、土地流转及农民工对推进城乡发展一体化的积极作用、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影响及对策、促进农民创业就业增收等。他的有关调研考察报告、“三农”问题的对策建议,中央有关领导和省委领导均做过批示,并连续多年被吸纳写进中央1号文件,对我国农村经济发展、城乡一体化做出了卓越贡献。
子修同志是农民的儿子,一辈子都在帮农民讲真话,这方面的事迹《人民日报》曾以整版篇幅报道过。他一辈子都为“三农”问题谋与呼,被评为第二届中国十大老年新闻人物。
子修同志是实践经济学派,也是位卓越的理论家。他撰写的《“三农”论衡》《农村问题答案不在农村》《第三次解放农民》《新世纪“三农”沉思路》等书;由他主编的《建设农村全面小康社会与农民就业创业增收》《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与县城经济发展》《农民创业增收与推进新农村建设》《农民工创业园》等书也相继出版。这些书在全省乃至全国引起了轰动,正如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吴象评价的:“他的著作水平不亚于书斋中、研究机构中的专家学者,但他的著作却不同于一般的专家学者,是来自实践,属于实践经济学派。”
子修同志虽然当了官,但他照旧过着节俭的生活。他住在省人大宿舍里,家里布置非常一般。会客厅除了一台电视机是新的,其余都是从滁县带来的旧家什,连吃饭的大方桌也是从滁县带来的旧桌子,椅子也是旧的,茶几上经常堆满书稿。他身居高位,却从不睥睨别人;帮助别人,却从不要回报。因他对我帮助很大,我总想给他买点什么,当他知道后,立即写信给我:“我家什么都不缺,你来玩可以,什么都不要带。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,何等高尚。”看过信后,我感动得热泪盈眶,对妻子说:“陆主任这个人真高尚,我要向他学习。”妻子说:“向陆主任学习的地方多着呢,为人为官为文都是我们的楷模。”
斯人已去,我辈俯首,永远记住中国有个陆子修。

